难 产牛来乐
1995年8月,我在西藏林芝解放军115中心医院工作。有一天下午,家人老兵陪身孕近8个月的我,到特诊科打B超。
冯主任(后来升任院长)说,胎儿臀位,让我们做好剖腹产的心理准备。听到这消息,我感到很突然,恐惧紧张担忧。我是医学护理专业,很清楚,臀位是指胎儿在子宫内的位置为臀部或足部朝下、头部朝上的异常胎位,常见于孕晚期,可能增加分娩风险。临床中需通过产检评估胎儿状态,并根据实际情况选择分娩方式,以确保母婴安全。
从那天起,我每天坚持胸膝卧位法,尽管纠正胎位的概率不算大,我也想尽力试一段时间再看情况。
我身孕8个多月时,被闫东护士长催回内地休产假。在成都长辈家,住了10天,等到小弟从拉萨工兵十五团回内地休假,一起从成都回万县乡镇娘家。又过10天,成都长辈建议我返回成都,坐了一天一晚长途汽车,入住新津县邓公场附近某部队家属区。过了几天,去医院产前检查,没想到,奇迹发生了,医生说,胎位正常了,真是一个好消息,我们很惊喜。可以不必动刀子做手术剖腹产,腹部不用留一个大伤疤。没想到,坐长途汽车,往返成都与家乡,一路颠簸,那么辛苦,居然将胎位抖正常了。
9月份,我入住新津邓公场附近某部家属区,原计划去西藏军区78医院生孩子。预产期前几天,78医院一位护士长老乡,突然告知,目前妇产科只有一位接生医生在,年龄太大,是老太婆,医院怕她一个人接生累不下来,风险大牛来乐,她不敢接收。当时,我们有些失望,不知所措,有些焦虑。成都的长辈,建议我去别的医院生,经商议,只好临时改为去妇幼保健院。
9月底,我在家属区住处,半夜里,突然发作,小腹痛,比预产期提前了3天。家人老兵赶紧给附近一家诊所的男老乡向医生打电话,麻烦他开他的车,来家属区接我们。那时的我们,无房无车,工资低,家庭经济差。家人老兵赶紧收东西,送我去医院,叫我自己提一塑料袋鸡蛋,先慢慢走,下人行三楼。当时,我感到吃惊,心想,肚子会越痛越恼火,更怕万一将孩子生在路上。而鸡蛋是易破小心货,万一被我或墙壁、地面等别的物体碰破,多可惜。又感觉有点好笑,怕遇上邻居或路人,人家看见我那副囧样,又看见无老人照顾我这位孕妇,会不会笑我尴尬,甚至让我感觉有点讽刺,心里有点委屈与不解。心想,我肚子很痛,居然他还让我自己提鳮蛋先走下楼。他说他一人拿不了,只好这样。我临时住的某部家属区,没有电梯。我左手捂着疼痛的腹部,右手提一袋鸡蛋,艰难走下楼。他关好门,提着医院要用的别的东西下楼。除了咱俩,无别人在场。
我们站在家属区大门外,向老乡的车来了。家人扶我上车,老乡向医生开车送我们去妇幼保健院……
妇幼保健院也没有电梯,家人扶我上人行三楼,妇产科接诊室,一位女医生和一位女护士值班,接诊,安排床位,住院,待产。那医院条件很差,病房里无卫生间。我去走廊一角的公用女卫生间方便。厕所只有蹲便式,我小心翼翼向下蹲,正准备小便,突然感觉胎儿的头猛地一下往下拱,大有要掉来似的,我一下子慌了神,全身肌肉紧张,害怕生在厕所,怕孩子受伤,思想高度紧张。那时,女性公用卫生间,只有我一个人,他不方便进来。我艰难走出去,惊慌失措,痛苦地告诉他,“糟啦,胎儿的头部好象拱出来一部分了,孩子要掉下来,咋办。”他赶紧扶我回病房躺下,去叫女医生来看看。我和另外两位待产孕妇,一同在产房手术室左侧隔壁待产室,隔墙靠公用走廊那边,有一道侧门,与产房相通。没过一会儿,小腹痛加剧,我痛得忍不住在床上打滚,危险,无论双手怎么捂住,疼痛也丝毫不减轻,而是越痛越厉害,痛得快要命的感觉。医生不准我喊痛,不准我乱动,叫我保持体力。更不准我俯卧,怕压着腹中胎儿危更险。这些道理,我也知道,可就是痛得受不了,打滚挣扎,身心崩溃……我多次恳求医生,要求剖腹产。医生硬说我骨盆条件能顺产,硬坚持顺产对胎儿好,就是不同意为我做剖腹产。我也知道,顺产对胎儿好,胎儿经过产道的正常挤压,出生后更健康聪明,但我痛得要命。之前据我了解,别的地方,许多孕妇,能生也不顺产,专门选择剖腹产,强烈要求,医生也同意,为了保持身材等方面。何况我痛到极点,也可剖腹产呀。
我知道,我腹中胎儿,头偏大,难产概率较大,生产风险较大,担心自己挺不过去,怕万一难产倒在手术台上,一去不返。我急切轻声告诉家人老兵,咱家一共存了三千多元钱。并嘱托他,”万一我走了,麻烦你一定要帮我把孩子抚养大,拜托了!”说罢,我很沮丧,恐忧,这次怕是凶多吉少。之前我已提前将存折交给了他。他听了这话,大吃一惊,“你说空话(意思是不准我说不吉祥的话),不说那些,不能那么想,应该不会吧,”他安慰我。那一刻,我真不能确保自己能活着出手术室,心里一点底气也没有,信心不足,怕自己一旦突然走了,所以对他算是交待后事。我何尝不想活着出来呢,最放不下的就是孩子,唯愿上苍能眷顾我。
剧烈疼痛反复发作,愈加剧烈,医护把我弄进了手术室。躺在令人恐惧的手术台上,听天由命牛来乐,全凭医生处置……受痛苦折磨的我,没精打采,仰视低矮的天花板,默默祈祷上帝保佑孩子和我平安无事。疼痛又阵发性加剧,医生急促大喊,叫我随着她的手压和口令,吸气,屏气,小腹部用力,再用力。我已快精疲力尽,小腹部使不上劲。“小腹部使劲,快,快,时间挺久了,怕胎儿窒息,更危险。”医生大声对我说。“哎呀,她是学医的,连孩子都不会生?”一位女医护,埋怨地说。我听了这话,心里很不爽。心想,我又没生过孩子,谁天生会生孩子呀。
记得在军医校,妇产科是考查科目,满分100分,我考了95分。1992年3一7月,我在昆明陆军43总医院实习期间,轮换多个科室实习,在别的科,我都适应,唯有在妇产科,我出了状况。有一天,护士长安排我进产房跟班工作。大清早,开完交班会,我换上进产房的手术工作服。刚一进产房门,就见一位年轻漂亮产妇,仰躺在产床手术台,一阵阵撕心裂肺地惨叫,手指头紧抓产床,指头抓出血了,咬紧牙关,满脸痛苦表情,在生孩子,难产。生死关头,长得再漂亮的产妇,在那时,也没有什么尊严了,身体私密处,被医护看完了,任凭医护“摆布”操作,可怜的女人啊!医生正在忙活,接生。我见状,十分恐惧,当即吓惨了,一下子晕倒在地,无法工作。护士将我扶出来,护士长只好不让我再进产房实习,这一课,我以失败告终。
我本来就没生过孩子,谁天生会生呀。“快用力,小腹部使劲!”新津妇幼保健院产房,接生医生焦急地冲我喊。“我真没力气了,”痛苦的我,如实告知医护。之前小腹痛,耗尽了力量。“糟啦,出好多血,血压降好快……”医生紧急地说。很快,我感觉身上好冷,冰凉……我凝血功能不好,宫缩乏力。“医生快看,她面色苍白,好吓人!”助产士紧急对医生讲。“赶紧給她打一针!”医生口头下紧急医嘱。还是生不出来,又补打一针,还没生出来。医生急促对我说,“再生不出来,怕胎儿窒息,危及生命!”经过好一阵子折腾,最终没躲脱一剪刀……孩子终于降生,听到医生拍她屁股一拍掌,一声啼哭,医护暂舒了一口气。医护快速包好婴儿,由一位护士抱婴儿,送出产房,要交给家属。紧接着,急救出血很多的我,恍恍惚惚的,大出血,差点休克丧命。医护全力抢救……老天开恩,医护将我从死神那里夺回小命。
我得救了,辛苦许久的医护,全跑了,离开产房前,护士甩了一句话,“你喊家属提血桶出去倒掉。”尔后,徒留我一人,瘫软仰躺产房满是血泊的手术台上。我听到侧门待产房,像是我的孩子在哭,还听到我们家属区男主任的话音,没听到我家男主人老兵军医的话音。
后来得知,我孩子是家属区男主任帮忙抱着的,孩子的父亲,出去忙活了,不晓得孩子出生了。等他回待产室,孩子正在邻居男主任怀里,主任将孩子交他自己抱。我叫男主人进来,想转告他,医护喊他倒血桶一事,可怎么也喊不答应。一墙一门之隔,他硬是没应答,听不到吗,也没进来看我,可能他以为不准家属进来,更以为医护一直还在我身边。没办法,等我回过神,自己咬牙,免强翻身爬起来,下手术台,恍恍惚惚的,走错了门,从后面,推开后门,慢慢走出去了,找医护和家属。我双手趴在墙璧上,支撑身体,连衣裙上,满是鲜血。一位护士撞见,吓一跳,惊呆了,“你怎么自己下地出来呀,才大出血,会晕倒受伤,多危险啊!我扶你进去躺下,”她说。“我喊不答应他,要倒血桶,”我告诉她。“哎呀,你家属咋回事,还不见进来,算了,你躺好,休息,我去隔壁找他,”她说。“你你,快去倒血桶,”隔壁侧门那待产房,传来护士大声喊他的话音。“我手不空呀,正抱的孩子呀,”没事,你先将孩子放床上,赶紧去倒血桶,快去快回,“护士说。
他进了产房,一个大男人,见这么多血,惊呆了,无从下手,嫌脏。他从未见过女人生孩子,一下子见这么多血,惊呆了,嫌那血桶太脏。可没办法,医护叫他必须倒血桶,医护也嫌脏,也不愿倒,自然推到家属身上。他皱着眉头,屏住气息,只好去倒了。后来,他说,怕孩子被人偷抱走,赶紧又去那屋抱孩子。他见家属区男主任,正在喂我女儿糖开水,可促进胎粪排除,我们很感激他。
后来,医护安排我回病房,住进条件极其简陋破烂的的二人间,母婴同床,邻床是新津本地人,一大家子围绕她转,而我家只有男主人一人经管咱母女……
记得住了一周院,那次生孩子,在医院一共花了680元医疗费,包括几针分期预防针。
(注: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)
作者简介:
佘忠兰:重庆万州人,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、温江区作家协会会员、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、成都戎耀退役军人合唱团团员。1989年3月入伍到西藏山南陆军第41野战医院,就读于成都军区军医学校、第三军医大学,毕业分配在林芝解放军115中心医院,雪域军旅15年,军队退休。在《高原医学》杂志等发表多篇医学论文,在《西藏日报》《鱼凫文艺》《作家新视野》《雪域边关,我敬你》《我的青春我的西藏》《中国交通在线》、成都市作家网等,发表多篇诗作、散文等作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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